姜秉實剛睡著沒多久就被吵醒,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姚氏,“哎呀夫人,有什么不踏實的,你就是想得太多?!币κ喜灰啦火埖赜职讶税饣貋?,“我是想著咱們給定國公府的八字也不是姜如翡真正的生辰八字,算出來的黃道吉日會不會有問題?”主要是當初買那丫頭也是千挑萬選,好不容易找了個能給如琳擋災的八字。但那八字和姜如琳只相差六個月,兩姐妹哪有相差六個月的道理,所以對外只能宣稱相差一年多。姜秉實困得睜不開眼,含糊道:“魏家哪會細究這些?再說那丫頭自已都不記得生辰,誰能知道真假?橫豎都是要嫁過去的,八字合不合又有什么要緊,國公府是娶兒媳,又不是要找個旺夫的?!薄叭f一被人查出來呢?姜如翡沒出嫁就是咱們自已家的事,外人也干涉不了,但是出嫁……”“誰會吃飽了撐的去查這個?!苯鼘嵅荒蜔┑卮驍?,“從前說的就是那丫頭身體不好一直被養(yǎng)在莊子上,就連族譜都是后來補的?!币κ隙⒅鴰ろ敚翱晌疫@心里總不踏實。”“做賊心虛了吧?”“什么叫作賊心虛?”姚氏抱怨道:“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嗎?”姜秉實終于被吵得睡意全無,無奈地撐起身子,“當初我就說這么干不行,這是缺德事,這么干要損陰德的?!币κ弦幌绿Ц吡寺曇簦叭缌帐悄愕挠H生女兒,要不是聽大師的買了個擋災的攔在前面,你女兒早沒了!事到如今,你倒是裝起好人來了?當年要不是你默許,我能做這樣的事?現(xiàn)在如琳的身子骨越來越好,你倒開始后悔了?你還在這里講什么陰德,只要我女兒能活著,別說損陰德,我做惡鬼也行。”窗外突然“咔嚓”一聲輕響?!罢l?!”姚氏一下爬起來,心里砰砰直跳,怎么剛提到惡鬼就有動靜。一陣窸窣聲過后,只聽見野貓“喵”地叫了一聲?!奥犅牐褪侵回埗?,看你這一驚一乍的。”姜秉實抱怨道。姚氏仍不放心,披上外衣走到窗前,猛地推開窗戶。一只黑貓從樹上躍上院墻,又飛快地躥過屋檐,消失在了黑夜里?!笆侵缓谪??!苯鼘嵄粺┑貌恍校昂谪埦秃谪埪?。”“黑貓不吉利!”姚氏虛掩上窗,心神不寧地回到床邊坐下,“這大半夜的看見黑貓,準沒好事,幸好我已經(jīng)派人請大師來京城?!苯鼘嵰幌卤犻_眼睛,“又請大師來干什么?”“老爺你還記得嗎?這擋災的法子要見效,需得用兩個符箓,自打趙興邦那事一出,我就覺得那丫頭不對勁,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,像是換了個人,別是被什么東西給上身了吧,我得著大師來看看?!苯鼘崌@了口氣,“你又要折騰什么,如翡那丫頭好歹養(yǎng)了這么些年,畢竟也喊了我們這么多年的爹娘。”姚氏冷笑一聲,“一個買來的野種,也配做我們姜家的女兒?好吃好喝的給她,不比她在外頭當臭叫花子強?”見兩人根本就說不到一處,姜秉實也懶得說了,翻了個身睡過去。屋內(nèi)重歸寂靜,只有更漏聲滴滴答答?!炱岬窕敬鞍氤?,天氣炎熱,蕩進來的風帶著濕熱的潮氣。裴涇把目光投在窗外,兩根手指懸在杯沿,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,“國公府和姜家的婚期定下了?”段酒頷首,“回王爺,定在九月廿八,是個嫁娶的黃道吉日?!薄包S道吉日?”裴涇哂笑了一聲,“那也得這親能成才能算作黃道吉日,要是成不了,那只能算作兇年惡月?!碧毂揪蜔幔宦犨@樣的話,段酒頭上的汗冒得更厲害了。他試探著問道:“王爺該不會是要去搶親吧?”裴涇轉(zhuǎn)過頭看傻子一樣看著他,“本王好好的去搶親干什么?把那丫頭搶回家氣我?”段酒松了口氣,不搶親那就好,“那您怎么篤定這親成不了?”“我又何時說這親成不了了?”段酒:“……”裴涇接著說:“萬物都有兩面,誰知道后面會發(fā)生什么?!毙邪桑尉茻o奈。就怕自家王爺靈機一動,只要一動,就要出事,他就得收拾爛攤子。他剛把心落到地上,就聽裴涇嘀咕了一句:“搶親本王倒是沒搶過,說不定還挺有意思?!薄皼]意思,很沒意思的?!倍尉七B忙說。裴涇把目光落到他臉上,“你知道沒意思,你搶過?”段酒十幾歲就跟著裴涇,他搶沒搶過裴涇還能不知道嗎?“屬下沒搶過?!倍尉朴仓^皮說:“但是屬下看別人搶過。”裴涇擱了酒盞,斜倚著窗欄,“說說看?!倍尉颇目催^人搶親,但騎虎難下,謊已經(jīng)撒了,哭著也要撒完,他支吾著道:“就……就去年王爺讓我去青州辦事,有個富商搶親,結果新娘子當場撞了柱子……死了?!迸釠芴袅颂裘?,“死了?還真是貞烈,那富商后來如何了?”“被女方家人打斷了腿?!薄昂??!迸釠芡蝗惠p笑一聲,指尖一挑,酒杯“?!钡氐乖诎干?,“本王倒要看看,誰敢打斷本王的腿?!薄皼r且本王就算是搶,那丫頭也不會撞柱子,她惜命得很?!倍尉葡肟?,您不是說不搶么?怎么還較上勁了呢?轉(zhuǎn)念一想這不還早呢么,九月底呢,王爺心性不定,想一出是一出,時常頭天說要去什么地方,第二天就變卦了,到時候說不定直接給忘得一干二凈呢?裴涇把目光投向窗外。金縷河上畫舫來來往往,日光把河面打作了淡金色,倒映著兩岸酒肆的斗拱飛檐,這便是金縷河的由來。河心幾艘朱漆畫舫連成一排,一直延伸到岸邊,舫上傳來陣陣絲竹聲?!霸趺催@么熱鬧?”裴涇隨口一問。段酒讓人出去打聽回來,說道:“是魏小姐宴客,金縷河上好一點的畫舫都給包下來了,京城里但凡出身不差的小姐都來了?!币f這姑娘家還是會玩,畫舫用木板連在一起,上下岸都方便,都不必用小船接送,有姑娘倚在船舷戲水,棚下還有人在投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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