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著姜翡就聽到噔噔的腳步聲，姜成瑯的聲音老遠就響起來?！敖玺洌悴皇窃谶@，我聽下人說你回來，一準回西跨院了！”姜成瑯小山似的身影從門口鉆進來，身上穿著簇新的錦袍，一眼就瞧見了姜翡，“你果然在這里！”姜翡從裴涇袖子里掏出一個紅封遞過去，“壓歲錢?！苯涩樢话褤屵^，掂著分量就樂了，“謝謝二姐。”方才還一口一個姜如翡，得了便宜就知道叫二姐了。裴涇慢悠悠地摸出個紅封，遞到姜成瑯面前，都不用掂，光是看就知道比姜翡的那個大，姜成瑯眼睛頓時瞪得溜圓?！爸x謝二姐夫！”裴涇挑了挑眉，這孩子還算識相，拿了錢不喊王爺姐夫，知道換成“二姐夫”了。姜翡轉(zhuǎn)頭看著裴涇，“你什么時候備的？”“你說要來看小胖子，出門前讓段酒添的?！迸釠苷Z氣平淡，眼底卻藏著點笑意。姜成瑯捧著兩個紅封，笑得見牙不見眼，“二姐，你要去看祖母嗎？祖母她快死了?！苯涫樟诵?，語氣平靜道：“真的？”姜成瑯用力點頭，小胖臉皺巴巴的，看著倒有幾分擔憂的模樣，“真的，我聽母親和父親偷偷說的，說是過不了正月，而且祖母很想你呢?！苯戏蛉藭胨?？這話姜翡是不信的，但姜成瑯心思單純，藏不住事，若是編的，眼神早該飄了。“你怎么知道她想我？”姜成瑯愛不釋手地摸著紅封，“她念叨你來著，今早請安，她給我發(fā)壓歲錢的時候還說好些日子沒瞧見你，想你得緊呢。”姜翡沒接話，她和老夫人既無血緣，也無感情，以老夫人的性子，向來是以利為先，如今這番念叨，多半是有別的盤算。知道她和姜成瑯走得近些，故意說給姜成瑯聽。裴涇在一旁看著她變幻的神色，伸手替她攏了攏鬢角的發(fā)，“想去就去看，不想去，我們現(xiàn)在就走?！苯鋷缀跏橇⒖叹蛽u頭，語氣里沒什么波瀾，“沒什么好去的，多半是個麻煩。”原本要走，誰知老夫人消息倒快，還沒出西跨院，姜老夫人院中的張嬤嬤就來了。張嬤嬤跪下給裴涇磕頭行過禮，又起身對姜翡福了福身，“小姐，老夫人聽說王爺和小姐回來了，特意讓老奴來請您過去坐坐。老夫人說好些日子沒見著您了，想跟您說幾句，就當過年湊個熱鬧，沾沾喜氣?！苯淠哪苈牪怀鰜恚@是想打感情牌呢，也不知老夫人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盤。見姜翡不應聲，張嬤嬤有些緊張地補充道：“老夫人這身子骨，年前就沒好過，這幾日更是下不得床了，大夫說，能不能熬過這個正月都難說……”張嬤嬤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，哽咽道：“如今大過年的，老夫人也不敢奢求別的，就盼著能跟您說幾句話，這往后……怕是沒機會了……”話說到這份上，姜翡終是淡淡開口：“既如此，那就去看看吧?！睆垕邒呙Σ亮藴I，在前頭引路。到了老夫人住的松鶴堂，裴涇在門口停住腳步，說：“你去吧，我在外面等你?！薄巴忸^冷，你去旁邊的屋子里坐吧?！苯湔f?！安槐??！迸釠芴嫠砹死硪陆?，道：“本王就在這里等著，看有誰敢動你?！边@話是說給誰聽的，姜翡聽得分明，姜家的人，裴涇一個也信不過，姜家上下誰也不敢妄動，想打鬼主意也得收斂些。姜翡看了他一眼，點了點頭，跟著張嬤嬤進去了。屋內(nèi)暖意融融，燃燒的安神香也掩不去藥味，反倒顯得味道有些難聞。老夫人斜倚在榻上，臉色蠟黃，不說話的時候呼吸都有些喘。見姜翡進來，眼睛里擠出幾分光亮，“如翡來了，快坐吧。”姜翡在榻旁安置好的椅子上坐下來，頷首道：“姜老夫人。”姜老夫人愣了愣，旋即了然道：“看來你早就知道了。”要不是知道自已身世，又怎會叫她老夫人？丫鬟奉了茶來，姜翡擺手拒絕，問道：“老夫人找我來是有什么事？”她態(tài)度疏離，老夫人像是沒察覺，嘆了口氣道：“記得你剛進府那年，才這么點兒高，怯生生站在廊子下，說還以為自已是來當丫鬟的?！苯湓缫鸦謴蛷那暗挠洃?，自然記得。她垂眸道：“對，我那時以為，只要在府里好好當差，攢夠了錢給自已贖身，就能離開這里?！崩戏蛉它c頭，“我記得你說你得回去找一個人，那個人，你現(xiàn)在找到了嗎？”姜翡抬眸，臉色溫和下來，笑著說：“找到了?！狈客?，裴涇立在那里，喉結(jié)微動，也勾出一個笑來。“老夫人今日找我來，不會是為了敘舊吧?！苯湔f：“有什么話不妨直說?！崩戏蛉藙×铱人粤藥茁暎⒌溃骸澳阋仓?，這個家一年不如一年，族里的勢早就散了，你二叔……老二去年丟了官，老大性子軟撐不起事，成瑯還小，性子又單純，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，多照看他幾分?！苯錄]接話，手指搭著扶手不置可否。老夫人見狀，撐著榻沿想要起身，張嬤嬤連忙勸說，被她揮手擋開。她掙扎著下床，幾乎是跌跪在地上。姜翡坐在椅中八風不動，也沒有伸手去扶。老夫人撐著跪在姜翡面前，“我知道，我姜家與你談不上交情，沒那個臉求你保全姜家，從前我或多或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，但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天活頭了，求你……求你把成瑯帶走吧！”